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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安中心医院的走廊里,消毒水的味道压不住李哲身上的烟味。这个 35 岁的父亲蹲在检验科门口,手里捏着儿子小宇的血铅检测单 ,440 微克 / 升的数字被他的指腹磨得发毛。三天前,他还在为儿子长出的十几根白发焦虑,现在才知道,那只是慢性铅中毒最轻微的症状。诊室里传来医生的声音:“孩子牙齿上的铅线已经很明显了,至少中毒三个月以上。”
2025 年 6 月的最后一个周末,李哲带着小宇去公园放风筝。孩子跑了没几步就蹲下来揉膝盖:“爸爸,腿疼。”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半年,夫妻俩一直以为是生长痛,直到发现儿子枕头上的白发越来越多。在社区医院做了常规体检,医生看着微量元素报告皱眉:“铅含量有点高,去大医院查查吧。”
西安中心医院的检测结果像晴天霹雳。440 微克 / 升的血铅值,是国家标准的 4 倍多。更让他崩溃的是医生的话:“每升高 100 微克,智商可能下降 6 到 8 分,而且损伤不可逆。” 李哲冲出诊室给其他家长打电话,微信群里瞬间炸开了锅 , 原来很多孩子都有类似症状:有的总喊肚子疼,有的吃饭时突然恶心,还有个女孩最近总啃指甲,指甲缝里泛着淡淡的青黑色。
家长们集体赶到幼儿园讨说法时,园长朱某琳拿出的检测报告显示 “平均 27.6 微克 / 升”。“这是上周刚测的,都在正常范围。” 她的话被一位护士家长当场戳穿:“你们用的指尖血检测,根本不准!静脉血才能反映真实情况。” 重新检测的结果让所有人心胆俱裂:251 个孩子里,233 人血铅异常,最严重的那个孩子数值突破了 500 微克 / 升。
在西安医院的采访室里,李哲翻出手机里存的幼儿园餐食照片。2023 年 3 月的照片里,三色发糕的红、黄、绿三色像彩虹一样鲜艳,配文是 “营养搭配,助力成长”。“当时觉得幼儿园真用心,现在看来全是毒。” 他的声音开始发颤,“每天早餐有彩色花卷,午餐有带颜色的面片汤,连下午点心都是染成黄色的玉米包。”
家长们拼凑出更可怕的时间线。中班家长王芳回忆,2023 年 9 月刚入园时,孩子回来总说 “老师给吃彩虹馒头”。有次她去接孩子,看到厨房阿姨正往面团里挤绿色颜料,对方笑着解释:“这是天然色素,好看又健康。”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,那些印着 “不可食用” 的彩绘颜料,被稀释后揉进了每天的面里。
最让家长们愤怒的是老师的参与。有位怀孕的老师血铅值也飙到了 500 多,她哭着告诉家长:“园长说这些颜料是进口食用级的,我们也跟着吃了两年。” 监控画面显示,后厨人员戴着一次性手套,把蓝色颜料管里的膏体挤进和面机,红色的则被装进裱花袋,在馒头上画出 “笑脸” 图案。这些画面被制作成宣传视频,发在幼儿园的招生广告里。
李哲当初选这家幼儿园,就是看中它 “麦积区最贵” 的名头。每学期 6000 元学费,加上兴趣班和伙食费,一年要花掉近两万。“公立园虽然便宜,但私立园说能提供‘个性化营养配餐’。” 他苦笑着展示缴费记录,“现在才知道,所谓的个性化,就是往面里加颜料。”
中一班的家长们发现了一个残酷的共同点:全班 32 个孩子,体重达标的只有 5 个。“别的幼儿园总有几个小胖墩,我们班孩子都瘦得像豆芽菜。” 家长张敏掀开女儿的衣服,后腰的肋骨根根分明,“医生说铅中毒会影响食欲和吸收,这两年孩子没长过体重。”
更让人心疼的是孩子们的认知变化。小宇以前能背 20 多首唐诗,现在数到 10 都会出错。有天晚上他突然哭着说:“爸爸,我是不是变笨了?” 李哲抱着儿子彻夜未眠,手机里存着挑奶粉时做的笔记, 当初为了选一款不含蔗糖的奶粉,他对比了 37 个品牌,现在却眼睁睁看着孩子被喂了两年毒面点。
7 月 8 日的官方通报揭开了真相:投资人李某芳为了扩大生源,和园长朱某琳商量用彩绘颜料给面点调色,“这样拍照好看,家长更愿意报名”。8 名涉案人员被刑拘的消息传来时,李哲正在上海新华医院排队。他带儿子来做进一步治疗,走廊里挤满了从天水赶来的家长,有的孩子已经出现注意力不集中、语言迟缓等症状。
一位奶奶举着孙女的牙齿照片给医生看:牙龈边缘有圈灰黑色的线条,那是铅中毒特有的 “铅线”。“医生说就算排铅成功,智商损伤也回不来了。” 她抹着眼泪,“我们老两口攒了一辈子钱,就想让孩子吃好点,怎么就成了这样?”
家长群里每天都在更新进展:有人去教育局讨说法,有人联系律师准备起诉,还有人在网上发起募捐。李哲把小宇的玩具箱翻了个底朝天,找出所有带颜色的橡皮泥扔掉。“现在看到彩色的东西就怕。” 他望着窗外,上海的天很蓝,可他知道,有些东西被污染后,一辈子都回不到原来的颜色了。
目前,天水市政府已经成立专项工作组,承诺承担所有治疗费用,并启动问责程序。但在家长们看来,这些都换不回孩子被偷走的健康。就像李哲在朋友圈写的:“我用三年时间挑奶粉,他们用两年时间毁了一切。” 走廊尽头,小宇拿着画笔在纸上涂鸦,画里的太阳是灰色的,云朵是黑色的 , 那是他现在眼里的世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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